皇帝忙于朝政，直到奏折批阅结束，才在江公公的引领下前往凤鸾宫。
这都是得了皇后的授意：“不算什么要紧事，先别急着告诉陛下，等他要用午膳了，再将他请来即可。”
“说吧，到底什么事？”
江公公在銮驾旁边走着，乍一听到帝王的话，难免心虚：“回皇上，其实……是国公府的人在闹事。娘娘一个人应付不来，特地让奴才把您请过去。”
“朕就知道！”他舒了口气，“平白无故邀朕同席，还以为她怎么了。身子无事便好，剩下的，朕来替她处理。”
老太君正如先前所说：倘若得不到想要的处置结果，就直接跪在凤鸾宫外，决不妥协。
其他人总不能让老人家一个人干熬着，也都跟着跪下，到了晌午时分，已经有了体力不支的迹象。
“皇上驾到！”
殿内殿外的人俱是一喜。
“你们在这跪成一片，是在威胁中宫皇后么？”
没等老太君诉苦，帝王就冷脸发问。
“皇上恕罪！臣妇并无此意，实在是受了天大的委屈，要请您明鉴！”
周星瑶的血衣，脸上的疤痕，吸引了天子的注意。
转瞬间，眸光渐寒。
他大踏步走向台阶，留下吩咐：“血污不祥，若是冲撞了皇后，国公府拿什么来赎罪？还不带下去清洗干净！”
周国公的脑袋已经冒出了冷汗，全家人都以为，用这副凄惨模样面圣，多少可以博取同情。
没成想，反而惹天子不悦，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！
一番梳洗过后，众人重新跪在堂前。
容婕妤早就以九公主用膳为由，提前离开了是非之地。
帝王怕吓着爱女，当即点头答应了。留下皇后一人，将先前发生的争执复述一遍，越说，就越觉得气恼，声音也不自觉尖锐起来。
“老国公还在世的时候，无论忙碌到几时，上朝从未晚到过，衣冠也总是整齐。他没有向朕邀功，也不寻借口做失仪之事，还是他的同僚下属间接告知朕，才知晓他夜夜宿在案前的辛苦。”
提到已故的夫君，老太君眼眶湿润，没有多言。
“朕以为，夫妻一体，在生活习性上多少会相似。今日所见，才知道朕错了。”帝王的脸色逐渐严肃，“老夫人贸然将浑身是血的女子带进宫中，还与皇后起争执，这就是身为人臣的本分？”
“……皇上！皇上，臣妇只是心急如焚，关心则乱！孙女差点被害死，臣妇一刻也不敢耽搁，赶紧来申冤啊！”
“有何冤情，朕来处理。冲撞一事，并不可轻轻揭过。”
皇后神色复杂的看了他好几眼，忍不住低声嘀咕：“臣妾还没到胆小如鼠的地步，见了血衣也不怕，就是看不惯他们逼着臣妾就范。”
“咳咳……方才，朕已派人去请你们状告之人。朕也想弄清楚，成婚在即，她为何要残害姐妹，让自己限于不利之地。”
苏氏与国公爷对视一眼，有了明显的慌乱。
证物没有作假，证人可是收了他们好处的。听说宫里慎刑司手段狠辣，万一招了，倒霉的可是他们。
*
周清懿并非一人进宫，身后还跟着侍女，以及气喘吁吁的谢晏词。
“宫里接人的车驾太慢了，还不如我的马快！”他指了指脸色发白的侍女，“就是我没想到，她能吐上这么多回。”
“劳烦殿下好生照顾她，臣女如今被家人告到了天子跟前，得先行一步。”
“小事！你，要加油！”
她偶尔会听不懂他的话，歪着脑袋想了想，也学习他握拳的姿势：“加油。”
等到了凤鸾宫，见这么大阵仗，她暗自冷笑，跪在前头：“臣女周清懿，拜见皇上，拜见皇后。”
“具体情况，来的路上，已有人告诉你了。朕现在就想知道，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？”
“很简单，妹妹往嫁衣里塞毒针，算好时辰来衍庆阁看臣女死了没有。见臣女还行动自如，不见异样，就动了杀心。臣女只是在保护自己，情急之下划伤了她，并非故意。”
“你撒谎！”周星瑶杏目圆睁，“什么毒针！什么嫁衣！我根本就没做过！”
周清懿并未搭理，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叠纸—
“皇上，在得您传召之前，臣女已经派人捉了那位布料商。这是他的认罪书，里面明确写了何时与妹妹的心腹见面，又收了多少银两，合谋怎样的计划，想置臣女于死地。”
江公公立刻呈上去，周家人则面面相觑。
老太君还算冷静：“皇上，如果这布料商贪财，胆子大到敢谋害未来的舒王妃。那么他同样能因为更多的金钱改口，来诬陷老身久在深闺养病的孙女！”
“祖母真是太瞧得起我了。”她抬头看向皇后，“臣女特地把布料商指认的侍女带来了，有什么话，可以审问她。”
“宣！”
于是，谢晏词带着身体近乎瘫软的侍女进门，率先解释道：“父皇，母后，儿臣来的匆忙，没有考虑到女儿家体质。她在马背上颠的厉害，走路不太利索，你们别见怪！”
扑通一声，她顺势跪下。
“奴婢有罪！请皇上杀了奴婢吧！如若知道二小姐的书信里，写尽害人的谋划，奴婢肯定不会帮着联络外人，助纣为虐！大小姐运气好，躲过了一劫，可二小姐却被意外毁了容貌……国公府一家人，走到近乎对簿公堂这一步，都是奴婢的过错！”
周星瑶听到熟悉的嗓音，慢慢转过身，确认身影就是云锦之后，怒气瞬时涌上了头顶！
“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婢！居然帮着别人害我？！”
她挣脱束缚，冲到云锦面前，反手就是两巴掌，下手之狠，有嘴角的血痕来彰显。
云锦并不躲避，而是疯了般磕头：“二小姐，求求您别打了！奴婢知错了！奴婢只是不想看着你一错再错，求您别打了！”
动作之熟练，好像已经挨了千万次的打。
愈是恭顺，就愈让周星瑶焦躁不已。
她用力踹向云锦的心口，娇小的女孩惊呼一声，就没了声响。
谢晏词护在云锦身前，当即命令近卫：“快抓住这个疯子！小心伤了父皇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