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齐君环在继位之后,他改变了齐国的旧有国策,决定暂时不挑战晋国,乃至于跟晋国保持同一步调。

晋国君臣当然不知道齐国暂时不会捣乱,甚至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配合晋国。

如果晋国君臣知道的话,郤氏会将与齐国的邦交权力转给楼令吗?想来是没有可能的。

毕竟,谁会愿意把到手的好处往外推呢?

楼令当然也不知道齐国制定了新的国策。由于在到来的时候有那么一出,他甚至做好了很坏的打算。

时间来到正午。

在当前时代,即便是再富有的家庭,没有午餐这么一说。

家庭条件过得去的人,他们会在下午吃点东西,不会是什么正餐,吃什么也不固定。

楼令并没有在楼氏普及一日三餐,他以及自己的家人则是前几年就开始吃午餐了。

别说什么双标,一整个家族搞午餐,楼氏负担不起。

楼令的家人不多,总共也就不到十人。他们是主家的成员,增添一顿午餐,压根不叫行使特权。

出门在外的时候,尤其是去了某个家庭作客,楼令肯定是客随主便。

只不过,一到正午的时分,楼令就会开始肚子饿了。

昨晚,高固邀请楼令前去一个叫“一品阁”的地方吃鱼脍。

脍的前面为什么要加个鱼字?因为脍不止有鱼的一种,其余动物的肉也能够做成脍。

晋人没有吃脍的习惯。这种习惯在楚国、齐国、吴国、越国较为盛行,尤其是楚国与齐国。

然后,齐国和吴国、越国其实还好,他们因为靠海的关系有海产,一部分鱼脍是咸水鱼。

楚国没有海岸线,他们吃的鱼脍皆是淡水鱼。

无论是哪个国家,他们没有驱赶或杀死寄生虫的技巧或产品,喜欢吃鱼脍的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大腹便便,时间一久也要经受寄生虫的折磨,好些人便是死于寄生虫过多之下。

煮熟能不能杀死寄生虫?只能说很大一部分寄生虫,温度不到一定程度杀不死。

楼令来过齐国,只是当时乘坐战车,挥舞手里的兵器收割敌人的小命,真的没有心平气和地逛过。

“临淄真繁华啊!”楼令当着高固等齐国贵族的面,发表了由衷的赞叹。

要说当今时代哪一座城池看上去最为繁荣,不是周天子所在“洛邑”王城,也不是晋国的“新田”或是楚国的“郢”,真的就是齐国的都城“临淄”了。

那么“洛邑”、“新田”或“郢”有排在第二繁华的吗?答案就是没有。要说能够与“临淄”争锋的话,其实是宋国的都城“商丘”。

当然了,国都是否繁华在当代而言无法代表更多,只是商贸比较发达而已,并非代表整体的国力。

要是国都繁华就代表一切,齐国不会屡屡被晋国摁在地上捶,宋国也不用处处小心翼翼。

经济实力在国力占到更多比例是很久之后的事情,起码要将参军入伍的门槛降低,军队也是由国家来武装,不是以个体门户来为基础单位了。

当然了,没有完美的制度,只有契不契合的制度。

便像春秋时期这般,贵族集结私军参战,有强国和弱国之分。

到了比拼一个国家总体实力的时代,一样会有强国和弱国的区别。

楼令在来“一品阁”的路上,所见便是街道两侧充满商铺,一些能够看到的巷道之内亦是做买卖的每家每户。

那样一看的话,“临淄”的商业氛围简直就是充斥着各方各面,城内众人也是乐得如此。

有一点,楼令发现齐国还没有区分商品界线或范围,也就是分出普通商品区、中档商品区与奢侈品区。

不会区分那些,自然也就玩不了品牌,单纯吃口碑能够获得的利润,一定比不上品牌效应。

楼令的赞叹发自内心。

在场的齐人听了高兴又骄傲。

要是其余人称赞,他们固然会高兴,只是不会产生由心的愉悦感。

由霸主国位高权重的人来说,效果肯定是会不一样了。

二层建筑为“阁”。

他们所选的位置能够看到对面的街道。

那边似乎是纺织产品的仓库,没有看到往来有多少客人,只见时不时就要出一次货。

齐国不止是产盐大国,他们还是一个纺织大国。

以史料的记载,齐国的纺织产业一度占全国经济总量六成。

那可是一个国家经济利益的六成!

某种产业占到全国经济总量的六成,只能说相当的不健康。

只不过,目前没有相关的概念。

再来是,齐国不缺粮食或其它物品。

如果齐国急缺某一种必需品,他们才会察觉到什么叫不健康。

情况却是齐国商贸发达,各种商品汇聚过来,其中包括大批的粮食。

这种情况之下,哪怕齐国好多家族田地里种的是桑麻,只要他们不出现粮食紧缺的现象,不会有人去在乎。

“那个是旬氏在‘临淄’的仓库。”高固特别点了出来。

楼令知道晋国旬氏以纺织作为家族核心产业,也知道他们在“临淄”有产业。

齐国本身就是纺织大国,他们要是能够阻止别人来分杯羹,一定会进行阻止的。

那么,旬氏能够在齐国的纺织市场占有份额,是他们的产品好吗?恐怕就是未必。

说到底还是齐国扛不住晋国,不得不允许旬氏来分杯羹。

其余列国也是相似的情况,他们本国具有核心产品,只是无力阻止外来竞争者。

“范氏的陶,赵氏的牧畜,韩氏的弓,旬氏的纺织,郤氏的粮食,魏氏的防具。我家该以什么为核心产品?纸张?铁器?”楼令突然间有些失神。

上面那些家族,他们的产品对于任何家族来说都不一定有竞争力,能够做大做强绝不是单纯依靠商品的质量,更多的是仰仗武力作为支撑。

楼氏可以有许许多多的拳头产品,然而楼令却是暂时不打算推出什么商品。

对于楼氏来讲,钱其实够用就好。

楼氏最为欠缺的是粮食,要命的是楼氏并非齐国,能够吸引来自带粮食的商贾,等于粮食不是想买就能够买到,更多需要的是自产自足。

“‘临淄’的繁华不在一个地方,想要领略需要走的地方很多。”

“每一天进出城池的人,不下于万计。”

“他们来自燕国,来自越国,来自秦国,来自百越。”

“我们不像宋国处在交通枢纽之地,能够有现在的成就,完全是依靠自身的努力。”

楼令也就安静听齐国贵族在自我感动。

那些话基本是实话。

以当前列国的分布,燕国是被东北边的国家,与燕国作为邻居的齐国一样是在东北方向的位置。

那么,齐国在这种方位,能够将商业发展起来,绝不能说是占了地理位置的便宜。

齐国确确实实是依靠人为的努力,才有了商业方面的发达,其中最为应该感谢的人,无疑就是管夷吾了。

楼令听到不少齐国贵族在鄙视宋国。

讲一个天大的实话,宋国目前的外部环境已经很不错。

更早期的时候,周公旦可是安排不少诸侯在盯着宋国,只能找到借口就将宋国这个殷商后裔之国给铲除掉了。

因为那种氛围,黑宋国就是属于政治正确,不少故事里面的宋人一定是最为愚蠢的代表,例如守株待兔。

宋国很清楚局势怎么样,他们好几代人进行了隐忍,可算是忍到了局势发生变化。

诸夏这边局势变化最大当然是周天子无力统领诸侯,再来就是晋国实现称霸了。

宋国在晋国称霸之后,义无反顾地抱了上去。他们的行动获得了很大的回报,包括不再被特别又刻意地针对。

“确实没有在‘临淄’看到多少宋国的商贾。”楼令心想。

齐国还有盐巴以及纺织两种拳头产品。

宋国确实没有自家的拳头产品。

以事实来论,宋国确实是占到了地理位置极大的便宜。

他们算是“天下枢纽”,往来的人多不胜数,自然会有人愿意去做生意。

另一个层面来说,因为宋国所处的地理位置,他们自保都成问题,有大动作就要被四面围攻了。

楼令挺为宋国感到可惜,不是别的,要是宋国懂得什么叫“服务业”的话,光是做这个工作就能够赚得盆满钵溢。

宋国却是只光抽税,不懂得发展其余的产业链,简直是白瞎了那么好的位置。

众人不是聚堆聊天,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座位,没有多少人站起来乱走动,很安分地待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。

无论是在什么场合,一定讲究座位排序,比如会有一个主位。

楼令是客人,客人不是关键,身份地位才是,没有独享主位。

现场的主位分三个,坐着楼令和高固、国佐。

楼令不是在中间位置,坐在了左边。

坐在“c”位的人是国佐,高固坐在了右边。

目前还没有左或右为尊的观念,中间尊贵则是必然的认知。

刚才,楼令就发现高固和国佐有在争到底谁坐中间。

可能是人太多,尤其是楼令也在场的关系,高固和国佐的竞争保留极大克制。

国佐率先抢了中间的座位,只是让高固皱眉怒瞪,两人没有口语上的较量,更没有其余的举动了。

楼梯口那边传来了比较大的脚步声。

只能说,踩踏起来会有那么大的动静,完全是店家故意进行设计,主要是就让阁楼里面的人知道有人正在上来。

众人停止交谈,一个个看向楼梯口。

先上来的是一名贵族,他两手空空。

怎么知道是贵族?因为他腰间佩剑。

后面跟上来的那些人,他们无一例外都是端着盆子,盆子里面有活鱼。

“当场制作鱼脍啊?”楼令还以为是先冰镇的呢。

每一个有座位的人,案几上都摆上盆子,里面的水中那条鱼还活着。

这是一个看人下菜的场合,越是位高权重的人,案几上的盆子越大,里面的鱼也是越大。

楼令懂得的鱼不多,恰好知道盆子里面是鲤鱼,也就是淡水鱼。

这也是事实,吃鱼脍的话,大部分就是鲤鱼,其余的鱼类更多是尝鲜。

那些端上盆子的人,旁边跟着拿刀具的随从。

正式开始制作鱼脍之后,从手法就又再次看到不同人的不同待遇。

安坐着的楼令就看到自己眼前的人下手极快,手法非常娴熟地宰鱼,去掉里面的各种内脏,清洗之后再行云流水地制脍。

“好腥!”楼令有点想捂住鼻子了。

现场宰鱼,又是那么一阵操作,没有鱼腥味才是怪事。

他们这样搞,能够保证案几或地面的干净,完全是那些动手的师傅技术过硬了。

楼令看了看现场的情况,看到有的人案几上是贝壳类的东西,不由神情一愣。

谁规定吃脍就只有鱼这一种呢?脍确确实实是有贝壳类,很多人还很爱吃的。

楼令至少没有看到有人吃生的牛肉之类。

话又说回来,生吃牛肉,营养是很足,敢下那个口的人却是比鱼脍少。

楼令还发现现场没有蘸调味料等物,不太清楚是暂时没有呈上来,亦或是压根没有准备。

“淡水鱼啊?哪怕没有看到寄生虫,我也不会吃。”楼令知道吃一两次问题不大,还是坚定地抱定初衷,说不吃就绝对不会吃。

所以了,大家都在动筷之后,只有楼令安坐,看上去无比的显眼。

“令大夫?”国佐坐中间,更好搭话。

一声招呼,更多的人看向了楼令。

心理素质差得人,一下子被所有人瞩目,哪怕顶得住也会脸上变色。

楼令心理素质早就被锻炼起来,不带任何歧义,阐述事实那般地说道:“我是晋人嘛,不习惯这个。看一看就好,诸位请自便。”

话是那么说,还有有人鄙夷,也有人愤怒。

他们当然不敢开口说什么。

之前为楼令制脍的那个人,他重新来到楼令的案几前方。

在楼令以为这人要将鱼脍端下去的时候,这人却是用之前切鱼脍的刀具给了自己手臂好几刀,刹那间手臂也成了脍。

楼令继续安坐,脸上的表情逐渐转为严肃。

搞什么?

想搞什么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