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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令回到“新田”两天,看似很风平浪静。

“这两天有些安静过头了……”楼令明显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,只是又找不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。

同样回到都城的那几位卿大夫,没有看到他们有什么太大的动作,甚至连门都不出了。

“家主,世子已经原路返回,只是……”楼见没有将楼小白亲自送回‘平陵’,送到‘吕’地自己回都城了。

“吕”地也是楼氏的封领之一,进入自家的势力范围,要是还紧张兮兮,只能说楼氏也是够乱的。

楼见并不觉得自己需要护送世子回城的功劳,再则使命已经完成,自然是回到“新田”复命,再禀告新的情况。

“只是什么?”楼令不喜欢别人卖关子。

楼见却不是想卖关子,纯粹有点不确定,还有不知道该怎么说。

最后,楼见干脆不组织语言,讲究一个寻求真实,说道:“世子在‘平阳’偶遇翁主采。翁主采屡屡送礼物给世子,后面还追了一段距离……”

天晓得采姬是什么情况,在城门见了一面而已,后面的事情那么多。

楼令一瞬间眼神变得很锐利。

翁主什么的,自从孟姬干出那些事情之后,有点理想或实力的家族,谁见了不发怵?

那种发怵不是害怕,纯粹担心对方黏上来又甩不掉。

“唔,我知道了。”楼令也只能这么说,暂时不好做什么。

最近……,其实也就这两天,楼氏在“新田”的家宅保持一种内紧外松的姿态。

不用过多的去猜测,楼令能够肯定察觉到不对劲的家族,一个个绝对也是外紧内松的状态。

楼令吩咐道:“近期你多注意一下各个公共场合,你知道怎么分辨信息。”

楼见等了一小会,确认楼令没有其余吩咐,行礼退了下去。

当日,楼见先进行一系列的布置,只要是将人手散出去,随后自己也出门了。

“见大夫,需要采买吗?”

“自然需要,且候着,稍待会自然有人与你洽谈。”

“好、好!”

现在可没有冰箱,冷藏并不是寻常家庭能办到,需得是设有冰窖的家庭。

近期,楼令刚才回到“新田”没有多久,家宅里面虽然说有储备,新鲜的蔬果以及肉类却是显得不够了。

楼氏在“新田”的采买一直是楼见或楼冰在负责,现下楼冰不在,外人自然是联系楼见了。

“家主让注意公共场合,能够听到什么消息呢?不过……,几个家族的任事(主事)确实很喜欢去食肆,或许是能够听到一些消息。”

做事归做事,哪怕再重要人也要消遣。

当前年代能够用来消遣的娱乐不多,闲聊也就成了最简单的一种消遣。

而在讲究身份地位的岁月,得是知道身份地位差不多才有聊天的空间,身份地位越是接近能够聊的事情更多。

很多时候,各个家族担任事务的人,他们会互通消息,究竟是得到示意让传达,或是一种情报交换,乃至于是互相扶持,则是有点不好去定义了。

楼氏众人在楼令的教导下,只要是地位达到一定高度,基本学过信息分别科类。

一些承认任务会经常去食肆的人,他们其实也会有选择性地透露一些信息。

一直到中午,楼见如同往常很准时的前去食肆,要是有个手表能发现每次过来的时间误差仅在分钟之内。

楼见每次过来都是坐相同的位置,而位置当然是食肆特意掐着时间给留的。

这种事情很寻常。

毕竟,楼氏虽说没有到卿位家族的程度,仅从权势来说却是胜过了中军尉,算是卿大夫以下的第一人,家族的人员肯定会在各方面受到优待。

楼见坐下之后的第一件事情是检查案几上面的物品摆放,收拾上面的杂乱物品,再将装有筷子的竹筒和盛着蘸水的陶碗挪到它们该待的位置。

知道楼见身份的食肆主事并没有殷切地亲自进行招待,只是视线挪过去的频率绝对很多。

没法子,权势本身就是力量。

明知道谁有力量,要说直接贴上去要看脸,能够服务的时候,大多数人肯定更加殷勤。

“怎么没有看到公族几个主事过来呢?”楼见心心念的自然是祁氏、贾氏、霍氏的几个公族了。

过去的几天,几个公族封君家庭的人,相对于有卿位的那些家族比较活跃。

当时的楼见只是讶异,后来得到楼令的吩咐才算是回过神来。

现在已经过了那些人会来的时间,还是没有看到身影,不免会让楼见心里有更多的想法。

一道铃铛一般的声音穿透了街道传来的其余杂音,进入了楼见的耳朵里,他循声看去,看到的是一道鲜红的身影。

红色的身影不就是翁主采姬吗?

这是楼见第二次见到采姬,上一次离得比较远没有看清楚,现在看着年纪约是十三四岁的样子?

“这年纪确实是该为自己的婚姻考虑了。只是她怎么想的,看上了我家世子?!”楼见不是瞧不上翁主,没有那个资格去瞧不上,纯粹的生起了极高的警惕心。

楼见发现采姬过来,跟来的人有点多,一些看着像是仆人,不缺气势彪悍的护卫。

平常人……,也就是几个家族的主事,或是一些中小贵族,他们过来只是带着两名护卫而已。

翁主前来,不知道是路过,还是目的地就是食肆,外面直接造成了街道拥堵。

食肆的主事不得不走出去,行礼刚要请客人重新恢复街道畅通,却听采姬先说话了。

“楼氏的见在里面吗?”

食肆的主事直接傻在当场。

都城肯定由很多区域组成,城中便是晋君獳居住的宫城,城北用于贵族或其余家庭居住的闾里,商业用途的西市、东市和一些小市(黑市),手工区的作坊。

这样的布局跟后世有区别,只不过布局已经显得比较完善了。

每一座城池,怎么可能没有维持秩序的人呢?民间治安维持由公族封君负责出人手值岗,平时那些公族的人手会巡视街道。

“怎么不说话?”女孩看着食肆的主事,皱眉问道。

一众随行护卫就要有所动作,不知道谁喊了声“慢!”,出声喝止仆众。

说话的那人走到采姬身侧,行礼不知道说了些什么。

随即,不止一众仆人四散,护卫也只是留下四名。

当然了,离去的护卫和仆人就在周边,只是总算不造成街道拥堵,也没有蛮横赶走食肆的客人。

可是,闹了那么一出,食肆里的大多数客人要么赶紧吃完走人,不然就是干脆不吃离开。

这是升斗小民的处世之道,看到达官贵人不会往前凑,伺候高兴了不一定有好处,惹怒则将面临灭顶之灾,躲就成了最理智的选项。

其余必须进行猜测,心想:“这人是谁啊?”

在晋国,翁主的身份可比除了储君之外的公子好用多了。

有那么一个事实,晋国也只有一名公子能够留在国内,其余公子最少三岁,年长一些七八岁,反正都会被送到列国。

“这间食肆,是我的。”采姬只是讲述一个事实。

食肆主事却是当场傻眼。

作为食肆的主事,能够不知道食肆属于谁吗?

这一间食肆的原主人便是晋君獳,而采姬是晋君獳的女儿,她现在又说这种话,显然是有依据的。

只不过,那一瞬间,得知采姬身份,事先又知道食肆归谁的人,同一时间发呆了。

到这份上,楼见不得不想:“一位翁主收下几个家族主事经常聚会的食肆,想要做什么呢?”

采姬先宣布完所有权,走进食肆里面,左顾右盼了一小会,走到楼见旁边的卡座,喊道:“来人呀!”

喊完,采姬又向刚才对自己进言的中年人,说道:“前几日我来这里吃饭,觉得很好吃,回去之后向父亲讨要了这家食肆。”

那话,采姬并不是对中年说,更像是向食肆内的众人进行解释。

这样一来,好些人就回忆了一下,还真不少人开始觉得这一间食肆做得食物不错,关于这点他们以前并未发现。

更多的人,他们纯粹就是知道食肆的原主人是晋君獳,源于这点才经常来食肆消费,进而也让这一间食肆变成了聚会点。

讲实话,身份带来加持是非常正常的事情,知道差距之后,哪怕互相之间没有关联,怎么都会。

知道一国之君开的食肆代表什么吗?不知道的话,政治敏感度也太低了一些。

总之,多少人想要讨好晋君獳而寻找不到门路,多来这一间食肆消费,说不准哪天家族的名号会传进晋君獳的耳朵里面呢?

从头到尾楼见只是埋头用餐,面对所发生的事情没有太明显的反应。

多数人的注意力是在采姬身上。

他们之中,或许有人觉得采姬来接手产业不奇怪,应该奇怪的事情是她麾下人手很紧张的样子。

采姬根本没有在乎多数人有什么感受,时不时会看一眼身侧的楼见,几次看下来也就不再多看了。

因为身份带来的差距,贵人涵养再好也不会多么在乎普通人感受,他们不搭理普通人,其实就是最大的仁慈了。

楼见吃完,本来是想跟几个认识的主事唠唠嗑,好从聊天中辨识出有用的情报。

只不过,采姬带着人过来,多数人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,显然没有闲聊的兴趣。

正在楼见想要去付账离开的时候,跟随采集而来的那个中年人有行动了。

中年人的两眼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楼见,光盯着也不说话。

其实中年人的意思很明显,他家主人有话对楼见说。

看到这里,来自祁氏的主事站起来走向付账的地方,路过中年人附近还刻意保持了距离。

这一幕让楼见看到,能够看出祁氏主事在释放什么信息。

说白了,中年人要么是身份很复杂,不然就是有什么值得人忌惮的地方,才会让祁氏的主事用这种方式卖人情。

祁氏主事付完账之后,没有像往常那般转身就走,留在门边一副观看后继的模样

什么意思?

意思就是猜测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,极可能是够价值向自家主人汇报,没有也就是稍微耽搁一下下。

能够看出一点,晋君獳可能很疼爱采姬这位翁主。

要不然的话,都城内的产业,可不是说过让就过让,并且还是一间各家族主事喜欢来聚一聚的食肆。

其实在晋国得罪一名翁主并没有什么,得罪受国君宠爱的翁主,谁知道将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?

要知道一点,晋君獳近期可是暴躁得很。

那么暴躁还能让采姬将食肆讨要过去,很明显采姬在晋君獳那边是有足够分量的。

又或者说,采姬说了一些什么理由,使得晋君獳愿意割肉?

总之,仅仅晋君獳将食肆给了采姬,好多人就应该感到忌惮。

有那么一个事实,贵族一般不轻易得罪人,一旦得罪了人,代表某个人离倒霉不远了。

翁主不任事,本身却有食邑与私军,她们在赵氏覆灭的过程中展现出了非一般的实力。

经过赵氏覆灭那么一件事情,知晓内情的人,他们宁愿得罪公族封君,轻易不敢得罪那些翁主了。

中年人问道:“足下是楼氏的见吧?”

楼见皱眉说道:“正是。足下有什么事吗?”

这样看来,采姬今天过来接收食肆,看着并不像是临时起意,摆明是有很强的目的性。

楼氏是新近崛起的一个家族,注定核心阶层会比较“纯洁”一些。

简单说就是,现阶段在楼氏能够任事的人,他们基本上都能够跟一家之主楼令说得上话,要么就是一块长大,有着比较好的感情。

中年主事问道:“敢问,世子什么时候会来都城?”

这是……,还真就盯上楼小白了?

楼见皱眉说道:“世子的行踪,怎么是我所能知道呢。”

中年主事笑着说道:“没有其它意思,我家主人只是想正式认识一下。”

楼见仍旧皱眉,说道:“这种事情不是我所能掺和的。”

这是真的不能再真的实话了。

中年主事一副懂了的模样,说道:“这样看来,你在楼氏的地位,不如我们想象中的高。”

这是干嘛呢!?

楼见在楼氏是何等身份,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来窥视。

作为楼氏的一员,楼见不用去抱其余谁的大腿,只要做好分内的事情,以楼令一惯治理家族的方式,必然会得到应有的奖赏。

那么说吧,楼见与郤至都能搭得上话,连郤至的大腿都没有想过去抱,怎么会想要跟一个翁主多牵扯呢?

楼见抱住采姬这一条大腿,会有什么用吗?

即便是晋国翁主的地位由于一系列原因变得比较特别,比如能够留在国内,有食邑,并且有私军,可是又怎么样?

翁主就能够干涉楼氏的家事,还能够决定楼见在楼氏的地位啊?

有那么一个可能,真让采姬嫁给楼小白,确确实实是能够在楼氏内部做主。

只不过,除非是发生什么不可力抗的事情,不然采姬嫁给楼小白的机率只能说是无限小。

中年人看着一直皱眉的楼见,心里想道:“怎么回事啊?一个楼氏主事,明知道翁主有意亲近,非但没有觉得荣幸,还这般排斥?”

“便是楼氏之主,面对我家主人,不该是这种态度吧?”中年主事脸上不再有笑意。

楼见有些话还是应该问,便说道:“不知道你家的主人,为什么要亲近我家的世子呢?你们……”

中年主事截断,说道:“这些事情,是我们这种人可以说的吗?我们无法代替主人做主,你一定要明白这一点。”

说着话,中年主事从长袖里掏出一个锦囊做了递出的动作,复又说道:“将它交给楼氏世子。”

这一刻,楼见简直头大!

楼见来食肆是为了收集情报。

现在什么情况?

过来就那般,楼见非但没有跟谁攀谈过,反而成了众人围观的对象。

看那些围观的人,怎么都该品味出一些味道,有自己的猜测了。

信不信不用到明天,只要到傍晚就好,关于采姬这位翁主看上楼氏世子的事情,要传遍都城的每一个家族?

楼见看到采姬已经站在中年人身后,说道:“我只能转交给家主,其余的事情……,不是我所能左右了。”

刚走来的采姬听到了楼见的话,用一种莫名的目光多打量了楼见几眼,估计心里是在讶异怎么就那般诚实吧?

却见采姬踹了中年主事小腿肚一下,不喜地说道:“你好好说话,不要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。”

“小人……,是,小人错了。”陈亨便是中年人的姓名,他并非地地道道的晋人,其实是从陈国逃过来的公族成员之一,怎么成为采姬家臣有一段比较长的故事。他一脸的赔笑,对采姬说道:“锦囊已经被见主事收下了”

采姬做出稍微愣了愣的动作,说道:“日后你少不得跟见主事打交道。若是见主事告诉我你盛气凌人,我会处置你的。”

那问题就更大了!

也就是说,采姬在表态,她还真就盯上了楼小白,一点都藏着掖着。

现场那么多人,采姬表态之后,难题丢到了楼氏这边。

毕竟,楼小白真的没有婚约在身。

那也是楼氏作为一个新崛起家族的尴尬之处了。

因为楼氏刚崛起不久,哪怕楼令现如今的地位已经不低,其实整个家族的定位显得有些不上不下。

同时,杞国那边是认了楼令当亲戚,使得楼氏成为公族后裔,关键问题在于楼氏是在晋国发展。

楼氏在晋国没有所谓的根基可言,几个有份量的家族,旬氏、范氏已经是楼氏的姻亲,等于旬氏和范氏不会瞄上楼小白了。

至于郤氏?他们要是想要用联姻的方式笼络人,排队与之结亲的家族能够绕“新田”一大圈。

楼令倒是愿意从郤氏找一个儿媳妇,一次两次暗示,郤锜和郤至好像听不懂没有反应,导致楼令也就不再多想了。

很大的可能性是郤锜没听懂楼令的暗示。

郤至则是满心不在乎联不联姻之类?

现在麻烦来了!

采姬当众表态,无论怎么样楼氏都不能无视,更不能等闲视之!

在临走前,采姬回头看了几眼站在原地的楼见,还多看了一眼其余众人,好像是在思考着一些什么。

若是其余人会怎么应对呢?大概该是手足无措了。

楼见在采姬目光扫过来的时候行礼,看着有些拘谨,心里也是郁闷又有点慌。

没办法啊!

好巧不巧地碰上这种事情,楼见知道自己怎么都脱不了身,并且地位上显得比较尴尬。

“这事闹的。我回去之后不可能不讲,讲了该怎么面对家主?”楼见真的很头大。

“世子到底是碰巧在‘平阳’遭遇翁主,或是翁主……,不对,世子出门这件事情,不可能泄露出去。那真的就是碰巧遇上,翁主真看上世子了!”楼见想的这个。

等待采姬一众人离开,周边的围拢向楼见的位置。

来自贾氏的主事笑嘻嘻地说道:“采翁主极得主君的喜爱,与公子(寿曼)感情也很好。真是恭喜楼氏了啊。”

讲事实,能够被国君之女看上,她还有食邑与私军,排除掉一些有的没的因素,类似楼氏这种刚崛起的家族,确实是应该感到高兴的。

可是,重要的地方就在那些有的没的因素上面。

本来想走的楼见看到众人凑过来,压制内心里的不安与惶恐,与众人聊了起来。

一开始,他们的话题集中在采姬表达出来的态度上面,他们一看楼见不搭话,话题慢慢也就转变了。

楼见待了大约一个时辰,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自己的时候,付账走了人。

一路上,恐慌与不安重新爬上楼见的心头,绞尽脑汁组织语言,想着回去之后怎么进行禀告。

“家主不在?”楼见回到家宅,一听楼令不在,瞬间愣住。

楼见觉得自己的事情挺大,问道:“能说家主去哪里了吗?”

楼冰看出楼见与平时不同,忍住没有问,回答提问,道:“刚才中军将那边来人,家主前往宫城了。”

中军将?栾书呗。

只是,栾书派人过来又让楼令过去,当时的楼冰能够看出栾氏的来人满脸的惊恐与失措,自家的家主听完那人小声嘀咕之后脸色很奇怪。

该怎么形容楼令当时的脸色呢?大概就是七分难以置信,三分觉得荒谬。

问题来了,发生了什么事情,能够让楼令有那种表情,还急匆匆赶去宫城呢?